门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。它既隔绝了空间,却也沟通着空间。当你需要隔绝时,就关上门,而当你需要沟通时,就打开门。但生活有时候却恰恰相反,当你需要沟通时,门却关上了,而当你应该转换到新的空间时,旧的门却怎么也关不上。
我见过很多有特殊意象癖好的导演。比如中国导演王云飞就很喜欢树,他的作品中会有各种树,最终解决不了的情感都会寄托到一棵参天大树上,那是生命的图腾。新海诚大概是最喜欢“门”的一位导演了。他的作品中会时不常有个门出现,一片荒原上、一个屋顶上、一片废墟中,突兀地有那么一个门伫立着,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。
《铃芽之旅》中引发地震灾害的蚓厄出现在很多的门,里外开的门,平推的门,观览车的门,还有地下颇具命运色彩的巨大的前往异界的门。这些门本身就是新海诚独特的对世界想象的方式。我们永远逃不出门的牵绊、门的约束、门的宿命,于是干脆就把门当成一种可包容一切、蕴藏无限可能的存在了。
男主人公草太是个闭门师,就是镇压蚓厄的关门人。但从爷爷那里继承下这份职业以来,他总有一种困惑或者恐惧,如果做不好怎么办,为此献身究竟值不值得。他真正需要的恰恰是一个自己的闭门师,对自己这种不坚定与迷茫的闭门师,同时他还需要打开另一扇敢于面对现实、敢于去爱、敢于去生活的新的大门。
在迷茫中他遇到了女主角铃芽。铃芽需要关闭的是她对儿时大灾害丧失亲人的伤痛之门,需要从那一遍遍对母亲声嘶力竭、痛彻心扉的呼喊中走出来,迎接新的生活。我们很高兴地看到,草太和铃芽彼此成为对方与过去断舍离的闭门师,也成为对方开启新生活的开门人。
与自然界的地震相比,一个小女孩丧失亲人的伤痛无异于一场更大的心灵地震。影片为所有有着地震共情和伤痛共感的日本人提供了一扇巨大的门。影片开始时,这扇门敞开着,但结束时,至少新海诚希望它能够关上。作品在努力为种种因地震而受伤的人提供走出伤痛的精神力量。
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说,要向前看。生活中还有爱,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,比如路人的热情,朋友的仗义。太阳总会升起,世上的真善美让我们永远应保有希望。就像那热情的柑橘,那一首接一首在敞篷车里放送的经典动漫音乐。
影片把路人的热情和朋友的仗义都描写得十分动人,但说到铃芽与草太的爱,的确有些刻意与简化了。草太大部分时间都化身成为一把小凳子,完成了让一个女性踩在自己身上以及抱着自己奔跑的心理快感。这是新海诚导演作品此前少有的幽默。
铃芽需要找到最初的那扇门,恰似中国一句谚语“解铃还须系铃人”,自己的心灵伤痛最终要靠自己去化解。如果真的做到了,我希望那把小凳子能从三条腿重新变回四条腿。